第七十六章 静乱之间(1 / 2)

未两清 乫一 2819 字 2020-11-01

小门轻开,伏在床沿的男人坐起身。

阿娘端来一碗蛊药,看左柸双目布着血丝,知他又是夜半醒来照看竺衣。老人家心有不忍,对他道:“老身来替你看着竹子,你听话,再去休息一阵。”

左柸接过蛊药一口饮尽,“晚辈无事,阿娘不必管我。”

阿娘重重叹惋,抓了抓竺衣的小手,“她近日连受折磨,身体底子太差了,这才迟迟不醒。”

已经昏迷八日的竺衣躺在床上一无所觉。初入夏的西离天气渐热,她的身子却浸染了凉意。左柸总是握着她的手,每每被体凉惊吓,唯有摸那微弱跳动的脉搏方才安心。

请来的二位名医在西离也算名号响亮,皆在尽心医治竺衣,丝毫不敢怠慢。然而床上之人毫无生气。

“她能熬得过,你放心吧。”阿娘宽慰左柸,“竹子平日毅力坚韧,她不会撒手人寰的。你听阿娘的话,好好休息去,这里有我呢。”

左柸抹了把脸,复又睁开血红的眼,“她不醒来,晚辈睡不安,闭眼也无用。”

看他如此坚持,阿娘微张口,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。

仇水端了盆温水从外面进来,阿娘打湿了帕子为竺衣擦洗。连日来同样不曾睡好的仇水亦是满脸倦色。屋内无人说话,端的压抑。

夜幕再次降临,独留房中的左柸握着竺衣的手,轻声道:“又一日了,你还要吓我……你是在惩罚我断了你的蛊药,故而不愿醒来么?”他揉捏着她的柔荑,另一只手轻触那张娇嫩的脸颊。

凤眸静静锁在女人卷翘浓黑的长睫上,期待它能如蝶翼微微眨动一下。

但没有。

沉睡的人太贪睡了,呼吸都很轻,仿佛怕惊扰到他人。

暗夜里,男人声音微颤,尤似说给自己听,“今日晨间闭眼假寐,我竟梦见了北地一同落江之事。”他看着两人交缠的手,纤长、莹白、素骨,一方追缠,一方无力,无奈轻笑,“我梦见你冷得浑身颤抖,咬着牙关背着我,不愿出声。我还梦见你顶着夜风外出采野果。明明那一次,你也受了伤的。”

梦里不知是梦,他以为正在发生着当时之事,便想着定要顾及到她,可看着那个一心扑在西原身上的自己,他竟什么都不能做。再后来,紧缩一团的竺衣在洞中转过身,望着他流泪不语。他问她要说些什么,梦里的人只摇头……

又一时,梦境错乱,竺衣在瑾园对着他大笑,质问他为何赴约迟了,左柸告诉自己必须冲过去抓住她,却终究无能为力。一支火把落地烫成火海,火舌肆虐焚烧了已不在乎答案的人。他告诉自己那是梦,强行催醒自己。

他记起早间疲惫转醒时,率先感知到一只小手正被自己握着,当时伏在床边的男人没有抬头,兀自惨淡一笑。

“又如回到了重逢前的那些日夜,我常梦见你在亭下,梦见你质问我,梦见你葬身火海。这些梦,总归要惩罚我不能安睡。”左柸顿了片刻,收回轻抚女人脸颊的手,捧着她的柔荑送至唇边,“睡了这么些天,不如起来看看,万树正抽枝芽,你不该错过这世间的葱茏。”

竺衣听不到,他苦涩挑起嘴角,俯身轻埋在她手边。

半响,睡去。

当有人哭喊的声音传来时,浑身僵痛的男人起了身。门外,竺岚雨携众兄妹闹得正欢。他出门去,快速躲开迎面扑来的一阵香风。

月落日升,一夜便在混乱的梦中消逝。左柸揉着颞颥醒神,心力交瘁地看着制乱的人群。

竺优古已经瘦得皮包骨头,在初夏的轻盈衣衫下看着骇人。她委屈地看了左柸一眼,哭哭啼啼道:“求您放过大家吧,他们只是被阿爹的死刺激到了,一时糊涂才想对您的人不利。您信我,我回去好好劝诫他们,不再给您添堵,您就饶他们这一次。”

她说完就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