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冈市博多区,一条偏僻小巷里,挂着“惠比寿屋”暖帘的小酒馆还亮着昏黄的灯。
已是宵禁前的时间,店里坐着七八个客人,多是中年男子,穿着旧国民服或皱巴巴的和服,面前摆着廉价的烧酎。
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失意的气味。
一个满脸通红、穿着旧陆军衬衣的男人,忽然用筷子敲着桌子,断断续续地哼唱起来:
“…跨过大海,尸浮海面;跨过高山,尸横遍野;为天皇而死,视死如归…”正是那首著名的《露营之歌》,旧陆军中流传甚广。
起初只是低哼,旁边一两人跟着含混地附和,酒意和积压的屈辱仿佛找到了一个泄洪口。
歌声渐渐大了起来,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悲怆。
“砰!”酒馆的木格门被猛地踹开,寒风灌入。
四个头戴南洋制式钢盔、臂缠“纠察”袖标、手持硬木短棍的男人冲了进来,为首者正是朴中树。
他眯起眼睛,扫过屋内每一张惊愕的脸。
“八嘎,谁允许你们唱这种军国主义毒歌的!”朴中树拿出了恶犬一般的架势,用鬼子话厉声喝道,“全部站起来,面壁,手抱头!”
酒馆老板吓得腿软,连忙鞠躬:“大人,大人息怒,他们只是喝多了…”
“闭嘴。”朴中树一棍子砸在柜台上,酒瓶震得叮当响,“包庇罪犯,同罪论处。”
唱歌的那个退伍兵借着酒劲,摇摇晃晃站起来,瞪着血红的眼睛:“你们…你们这些半岛棒子…凭什么…”
话音未落,朴中树身后一个身材粗壮的纠察队员已经冲上去,一棍子狠狠砸在他的肩膀上。
退伍兵惨叫一声倒地。
其他纠察队员如狼似虎地扑上,用棍棒和拳脚招呼其他试图反抗或仅仅是吓呆的客人。
酒瓶碎裂声、桌椅翻倒声、男人的痛呼和女人的尖叫响成一片。
朴中树冷眼看着,嘴角甚至有一丝快意。
他走到那个最先唱歌的退伍鬼子兵面前,用靴子踩住他的脸,碾了碾:
“记住,现在这里,我们说了算。把这条帝国主义的野狗带走,酒馆查封,老板一并拘押,查查还有没有其他违禁行为。”
手下们响亮地应答,粗暴地将鼻青脸肿的客人和哭嚎的老板拖了出去。
朴中树最后环视一片狼藉的酒馆,对缩在角落颤抖的女招待命令:“明天自己去军管指登记,接受审查!”
说罢,昂首转身离开。
巷口,一小队巡逻的南洋士兵恰好经过,带队的班长看了看被拖出来的鬼子,又看了看朴中树。
朴中树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,小跑过去立正敬礼:“报告长官,抓获公然违抗禁令、煽动军国主义情绪的顽固分子数名,请指示!”
南洋军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:“押送到三号拘留所。动作快些,宵禁时间要到了。”
“明白!”朴中树大声回答,目送南洋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去,这才直起腰,对部下吼道:“都听见了吗?快点。”
这一幕被附近一些胆大窥视的居民看在眼里。
他们对南洋士兵的畏惧是深刻的,但对朴中树这些“狐假虎威”、下手狠辣的半岛人,怨恨如同毒草般在心底滋生。
一个老人躲在窗后,死死攥着拳头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咒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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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冈市早良区,一所国民学校。
五年级的教室里,音乐教师铃木信夫,一个五十多岁、头发花白、戴着圆框眼镜的瘦削男人,正带着学生们练习合唱。
教材是战前文部省审定的《国民歌谣集》,但许多歌曲已被明文禁止。
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