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雉心中疑云大起,但玉淑提出的条件,又确实充满了诱惑。若能借此机会彻底收服玉淑和她背后的势力,让高煜放弃争夺,那高麟的王位之路将平坦太多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,对还在发愣的高麟挥了挥手,语气不容置疑:“麟儿,你先退下。”
高麟看了看母妃,又看了看姿态反常的玉淑夫人,心中虽充满好奇与不解,但还是依言躬身,缓缓退向了后殿。
吕雉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玉淑身上,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,并未注意到,在她命令高麟退下之时,低垂着眼睑的玉淑,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、却冰冷得令人心寒的弧度。那弧度之中,蕴含的不是屈服,而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嘲讽,与某种更深沉的、不为人知的算计。
殿内的空气,因这两位后宫最有权势女人的对峙,而变得凝滞沉重起来。窗外的夜色,似乎也更加深沉了。咸阳城的这个夜晚,注定无人能够安眠。萧何的被“请”,玉淑的反常求和,如同两股巨大的暗流,正在疯狂地撞击着大秦权力结构的基石。
“玉淑,如今也没有外人,无需如此,有什么话直说便是!”
高麟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,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内侍轻轻合上,隔绝了内外。几乎是在门扉闭合的同一瞬间,殿内暖阁中的气氛骤然一变。吕雉端坐在主位之上,脊背挺得笔直,方才面对儿子时那刻意维持的、带着几分母性柔和的姿态如同潮水般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宫多年浸淫出的、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。
她的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能穿透人心,直直地射向坐在下首的玉淑夫人。整个暖阁仿佛因她气势的改变而温度骤降,连空气中浮动的檀香都似乎凝滞了几分。
玉淑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,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,反而唇角微扬,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,甚至带着几分了然与惋惜的浅笑。那笑容如同静水深流,表面平静,内里却藏着汹涌的暗礁。
“姐姐,”她的声音依旧柔和,但语调却平添了几分直刺核心的锐利,“还真的是让人意外了。难怪麟儿是这般……温驯谦和的性子。如今姐姐心心念念要让麟儿继承王位,偏偏又像护着雏鸟一般,将他牢牢拢在羽翼之下,不让他沾染半分风雨,见识一丝阴霾。但不知姐姐是打算亲手为麟儿铺就一条坦途,让他做个安稳的守成之君,还是……”
她话语微顿,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吕雉陡然变得冰寒的视线,轻轻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,“……打算代替麟儿,执掌这天下权柄呢?”
“你——!”
吕雉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薄怒的寒霜,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。她目光狠厉地盯在玉淑身上,胸膛微微起伏。这指控何其诛心!简直是直指她牝鸡司晨,有垂帘听政、架空君权之嫌!这若是传扬出去,不仅是她,连高麟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然而,吕雉终究是吕雉。那汹涌的怒意只在她眼中燃烧了短短一瞬,便被强大的理智强行压下。她深吸一口气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。因为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——玉淑的话,并非全然的污蔑与挑衅,在某种程度上,恰恰戳中了她内心最隐秘、也最矛盾的痛点。
对于高麟,这个她唯一的儿子,未来的希望,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与期望。那份源于母性的保护欲,几乎是本能地让她将高麟圈定在自己认为“安全”的范围内。她为他筛选师友,过滤信息,处理掉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与污秽。
在她看来,麟儿还“小”,还“不到时候”去面对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、血雨腥风。她习惯性地走在前面,为他披荆斩棘,扫清障碍,只希望他能按照自己铺设好的、最稳妥的路径,一步步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。
可玉淑今日这毫不留情的一语